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意。

何家雲吞面就是神仙府門口十幾個小吃攤子裏生意不錯的一個。攤主小六兒愛碎嘴,有事沒事喜歡和客人嘮嗑,據說他還和以前神仙府裏住的那位道爺說上過話呢。

“客官,一碗雲吞面,您給小的一點兒靈石末子都嫌多,這塊靈石您還是自己收著吧。”小六兒沒少碰上這種事,深山老林裏的修士幾乎都不會隨身攜帶市井裏流通的銅錢,“您瞧,東邊第六個大宅子就是錢莊,您吃完面去那兒兌了錢再來付賬吧。”

沒錢付賬的少年一身大蒼山統一的白色勁裝,五官清俊,笑容靦腆,遇到這種事老大不好意思,拉著師兄的胳膊躲到人家身後去了。

他師兄生得也好,特別是兩道整整齊齊的劍眉,一絲雜毛都找不到,就是臉色青白,多有病容。

“老板,沒付賬就走不太好,要不我們先把這塊靈石抵押在這兒再去錢莊兌錢,你看可好?”

小六兒受寵若驚,忙擺手道:“哎喲,大爺您太客氣了。一看您這一身衣裳就知道是大蒼山出來的,那可是咱修真界首屈一指的大門派,不信誰都不能不信大蒼山啊!”

那小弟子擡起手掩唇輕笑道:“你也不怕我們是冒充的?”

師兄拍他腦袋,訓斥道:“說什麽胡話!”

小弟子捂住腦袋,可憐巴巴地望著師兄,一癟嘴竟是要哭的架勢。

“男子漢大丈夫,你丟不丟人啊。”他師兄見到他這樣就頭疼,匆匆訓斥一句,轉頭向小六兒問道,“小哥兒,我們師兄弟游歷時途經此地,聽說這神仙府是鬼嬌娘舊居,特來瞧個熱鬧。你可知道鬼嬌娘為何突然離去?”

小六兒見那小弟子眼淚在眼眶裏盛著竟出奇的好看,臉上一紅,難得沒故弄玄虛一番,低頭道:“那些大能的事兒哪裏是我們這些小老百姓能知道的。不過聽過路的老爺們說,鬼嬌娘是得了正道要來剿滅她的消息落荒而逃了。”

小弟子聞言也不哭了,瞪眼道:“怎麽可能!”

他師兄問道:“得了消息?這消息是從哪裏傳出來的?”

小六兒神色尷尬,瞧著他們的衣裳不說話。

“知道了,你且退下吧。”小弟子道。

小六兒走後,那師兄用筷子夾起一只雲吞,先用嘴唇碰了碰,笑道:“這會兒溫度剛剛好。”

小弟子早嘗了一只,湊過去道:“師兄是嫌棄憂兒的雲吞做得不好?”

師兄,即喬裝的千機子推開他,道:“你的雲吞是佳肴,這裏的雲吞才是正宗的小吃。”

吳憂兒苦大仇深地瞪了自己碗裏的雲吞一眼,無意間望見鄰桌的修士,皺眉道:“師傅,他們在傳音罵你。”

千機子筷子一頓,搖頭笑道:“傻憂兒,為師被罵得還少嗎?要是一個個都記著,為師這輩子、下輩子、下下輩子都不用幹別的事了。”

吳憂兒撐著下巴看鄰桌的修士,忽然笑起來,伸手拉住千機子的衣袖道:“師傅,他們罵得挺好聽的。”

“嗯?”

吳憂兒滿面紅霞,聲音細若蚊蠅道:“他們都十分好奇憂兒是如何在榻上將千機真人迷住的。”

“咳咳咳!”千機子正在吃面條,聞言嗆得不輕,“你,你……”

吳憂兒口中的“好奇”,那些人當然不可能只是想想便罷。修士身體結實、恢覆迅速,閨房之術的奇巧也遠勝凡間,指不定如何編排這對“邪魔歪道”。

她下意識就要教訓吳憂兒淑女風範,又想起這人是個貨真價實的男子,更可氣的是這男子似乎袖子不太完整。

“師傅真的不想試試?”

千機子放下筷子,一本正經地望向眼含秋波的徒弟,道:“為師不喜硬邦邦的男子。”

醉酒那夜也罷,讓千機子清醒著說出自己是女子的事實實在艱難。

吳憂兒鼓起腮幫子,轉頭去看那群修士,把後腦勺留給師傅。

千機子長嘆一口氣,捉起筷子繼續吃自己的雲吞面。

“師傅,其實憂兒……”片刻後,吳憂兒突然開口。他仍不看千機子,臉頰卻悄然紅了,傳聲道,“憂兒腰很軟。”

千機子筷子一滑,雲吞落進碗裏濺起幾滴湯汁,面上不動聲色。

吳憂兒臉色漲紅,左手的衣袖都要被他扯爛了:“憂兒看人記憶,懂得很多花樣……

千機子筷子停住,點在碗沿,目光深深。

“而且鬼嬰也不易受傷……”

千機子猛然將筷子重重往桌上一摔!

吳憂兒一個激靈,玉手一歪,衣袖徹底斷了。

他戰戰兢兢回過頭,見自家師傅笑容斯文,劍眉舒展,黑白分明的眸子亮得像有火在燒。

“憂兒,尊尻可好?”

吳憂兒臉刷的白了,顫聲道:“片刻後,大約不好。”

千機子彬彬有禮地請小六兒將剩下的雲吞面用有蓋瓷碗盛了,現場用靈石與人換了銀錢付賬。

“羅夫人那裏不太方便,我們找家客棧吧。”

吳憂兒自然不敢反對。他早料到說出那般不知廉恥的言語定要被師傅教訓,不過是見師傅重傷後窩在屋中時間久了心情陰郁,故意挑事。

但是……他不著痕跡的往後看了看自己的臀,臉色一陣青一陣紅

——作為一只一千歲的老鬼,被師傅打屁股這種事,果然還是很羞恥啊!

也是兩人運氣實在太好,隨意找的一家客棧大堂裏正有幾個青年修士在高談闊論。

師徒本不欲多生是非,但隱約聽見那些人提到“暴雨梨花”四字,對視一眼,在角落裏找了位置坐下。

修士有修士的規矩,這般大膽的在市井中談論大能的年輕子弟甚是少見。

“大蒼山如此興師動眾還叫千機子和吳憂兒給逃了,這個臉真丟到姥姥家去了。”

“這有什麽奇怪的。”年紀最長的男子不以為然,“你們年輕不知道,千機真人千年前可是咱修真界的一寶,以前有句老話說得好,‘不見千機枉稱雄’,意思就是沒見過千機子的都是狗熊。這回大蒼山還好的,據說其他四個門派留下的屍體把神仙府東邊的大街都堵上了。”

“沒消息別瞎掰掰!”說話的年輕人身上佩劍,昂首道,“老子就是礪劍門弟子,那時候的情況還有人比我更清楚?地煞大陣要破陣除了破掉一個四方大陣,還要打破陣中七百二十位高手在陣中的法力流轉,換句話說,要一次性把好幾百人打趴下了。雖然我們趴了,但不是全趴在東邊的!”

馬上有人嘲笑他:“趴了就是趴了,還分東南西北不成?”

礪劍門弟子在這群人中年紀最輕,尷尬地揉揉鼻子道:“我這不是說明事實嘛。而且趴的也不是屍體,千機魔頭的暴雨梨花針那麽細,不塗毒壓根要不了命。”

年長者聽見“千機魔頭”這個稱呼眉毛一跳,臉色立刻不好了,但顧忌年輕人是名門子弟,不曾出言反駁。

“那你們這麽多人能讓千機子逃了?”說話的人註意到他的臉色,趕忙岔開話題。

礪劍門弟子滿臉不忿,道:“大蒼山不願出手,萬鈞門被個娘們破了陣,據說那天不夜天陣裏也被厲鬼攪了個天翻地覆,連宗主都不知所蹤,就剩我礪劍門和千層塔,誰還嫌命長去追千機子?”

吳憂兒聽到這裏沖千機子眨眨眼睛,用嘴型道:能怕不能輸。千機子笑容清淺,伸手指指自己的臉,再指指自己的丹田,示意臉面不過其次,實力才是各大門派安身立命的根本。

梨花暴卷黃泉路,孔雀開屏拜閻王。

那日巨靈陣破後,不夜天宗主失蹤自顧不暇,礪劍門和千層塔將暴雨梨花接下大半。

千機子的成名暗器哪裏是那麽好相與的,暴雨梨花每一滴雨絲、每一片花瓣都是鮮血染就,礪劍門和千層塔最後還能行動者不過十之一二。

暴雨梨花針細密如雨,一旦紮進人體,細如牛毛的銀針就會順著血脈潛入人的血管,若施放者以法力控制其爆裂開來,飛濺出的鮮血染紅皮膚,幹凈的地方在血色映襯下便白如梨花盛開。

千機子心存善念才僅僅引爆銀針致眾人重傷,若依吳憂兒的意,此時該當殺人立威才是。千機子卻勸住他,若無深仇大恨沒有門派願意和一個有心隱退的大高手拼個魚死網破,她只需表明自己實力即可,未困淺灘、落平陽的龍虎,他們不敢欺辱。

實際上她以元嬰期修為強行使用暴雨梨花,險些導致仙骨塑成的肉身破碎,當時已經意識模糊,被吳憂兒帶到羅沫家休養了兩年多才勉強能夠走動——他們師徒根本沒有實力與五大門派結仇。

“師傅,你說他們會放過我們嗎?”吳憂兒微微揚起下巴,非常可愛地翻了個白眼,“怕得就差,嗯……咳咳了。”

千機子自然猜得出“咳咳”是什麽,萬般無奈地看著被帶壞的小徒弟,隱晦地一指那體內還殘存著銀針而不自知的礪劍門弟子,道:“不放過又如何?”

吳憂兒笑得妖嬈萬分,聲音微沈:“殺到他們放過。”

“胡說!”千機子沒想到徒弟這般賤視他人生命,聞言大怒,道,“張嘴閉嘴要人性命,鬼嬌娘果然威風得很啊!”

這話太重,吳憂兒承受不起。他臉色煞白,若非大庭廣眾就要立刻跪下,流淚道:“師傅,憂兒只是,只是……”

千般機巧,抵不過截然相反的性情。他更怕一句說錯,叫師傅發覺自己的蛇蠍心腸,再生間隙。

千機子看他半響,神情幾番變化,最終只有一聲無奈嘆息。

明明千年前都好好的。

吳憂兒心中大石暫時放下,抹抹臉上的淚水,綻開一個甜美的笑容——師傅終究是顧念他的。

“大蒼山掌門明知為師剛剛覆活法力未覆時最好對付,仍故意放我師徒離去,是因為只要沾上一絲半點為師的血,再清白的泰山北鬥都得被人的吐沫星子淹死。”千機子神色仍然冷硬,勉強解釋道,“大蒼山尚且如此,如今為師覆生的消息傳揚出去,修士顧及名聲,未必會追殺不放。”

她用千年時間把自己打造成了修真界的一塊招牌,名為“正”的招牌,與她為敵者自然為邪。即使在地煞陣中,她為了吳憂兒自己將這塊招牌砸碎,剩下一些殘骸也足以護住他們一時。

“那當年……”吳憂兒說到一半自己醒悟,“圍剿年獸是由大蒼山起的頭,參與的自然全是希望師傅死的小人!”

殺千機子的是年獸,而不是人。

作者有話要說: _ 我承認前兩章寫得有點趕,但是求不要零評論啊!

放點糖,下一章打屁股?

尻(kao),屁股

感覺沒寫多少,居然四千字了,求表揚!

得了一種不能見“曼珠沙華”這四個字的病,這花出現的次數太多了,哪都有它,現在一在小說裏看見就想棄文。

考慮改文名,重名文太多,親們有什麽建議嗎?

☆、經年恩德一朝顯

“俠!”千機子聲音微微一提,似昂揚,忽又放低,“大蒼山掌門說,俠以武犯禁。”

吳憂兒被她語中激情與滄桑混雜的情懷打動,臉上也露出一點一千歲的修士該有的神情,低聲道:“師傅,咱們自己過自己的,與大蒼山無關。”

“那你說,為師所為,對是不對?”

“對。”吳憂兒答得斬釘截鐵。

即使她把自己送進了閻王殿,他都不說一句不對。世間哪有那麽多對和錯,鬼嬰只知隨心,他要她活得暢快,便不管世間正邪是非。

“你聽,他們在罵我。”

吳憂兒全副精神都放在千機子身上,竟此時才聽見。那礪劍門的弟子罵得好生難聽,像一只鬥敗的土狗在狂吠。

“不,他罵的是憂兒。您沒瞧見嗎,他一說您,那年長的漢子就端起醋缽大的拳頭要揍他呢。”吳憂兒語調柔媚,已起了殺心。

千機子聞言果然露出一絲欣慰,硬硬的面部線條悄然一柔,骨子裏的儒雅便遮不住,叫吳憂兒看得目眩神迷。

“不許動手。”

“憂兒還想和師傅在這兒多住幾年呢,才沒心情管他。”

千機子摸著他的頭笑道:“一路走來,修士都在談你和為師的事,若凡說一句壞話就要殺,你都能把自己累死。”

吳憂兒縮縮脖子,輕聲道:“只要世間還有鬼物,憂兒便累不死。”

他試過,凡說他師傅死了的修士他都殺,屍體鋪滿了整三條大街,地上細細鋪了青石,邊緣用高一些的小塊磚石圍住,鮮血就在青石上積了寸來深。

“可是為師會累。”千機子執起桌上木質的酒杯,隨手把玩,“為師從你還不知事時就將你帶在身邊,言傳身教,一開始心驚膽戰,生怕教錯了,到後來發覺你乖巧懂事,行事十分有主意,便松懈下來,帶你在此界雲游,不知不覺過了千年。你說,為師是不是錯了?若非為師一直將你拘在身邊,你也不會無親無朋,連個真正放在心上的敵人都沒有。”

吳憂兒之前一句話說錯,悔得腸子都青了,想哭,又怕師傅覺得假:“師傅,誰在世上不孤獨?人心隔肚皮,您也說過的,與其將時間荒廢在和那些又弱又壞的家夥們虛與委蛇上,不如找準一個真心對自己好的,平平靜靜過一輩子。”

“那時為師當你是女子,自然少見外男為好,經的事多了,即使容顏不老,心也不覆純真。”千機子皺起眉頭,“可你身為男子,自己做下的事就要自己負起責任……”

吳憂兒搶道:“師傅醒了,憂兒便不做事。您做事,與憂兒做一般,責任,”他本想和千年前一樣全交予千機子,念頭一轉,道,“憂兒是男子,自然和師傅一起承擔。”

年獸之事千機子明知簡天行所言不實,仍獨自去了,是自持修為高深,更是沒想到當場正邪兩派好近千人竟如此齊心,又如此無恥。若吳憂兒修為能高一些,和她一起“負責”,以鬼道的奇詭,一切或許便不會發生。

“你已……住手!”

千機子手中木杯飛出,正撞上鄰桌修士中那年長者的手腕麻筋,年長者手不受控制的一松,一柄血光流轉的峨眉刺尖頭朝下落在地上,近半紮入泥土。

年長者虎目圓瞪,眼中滿是血絲,激動之下不及細想,另一只手上的峨眉刺再次刺向那礪劍門弟子手腕筋脈!

修士也是人,斷了手筋一樣殘廢。這樣的手段和脾氣,是獨行散修特有的狠辣,他們一生大部分時間都只做一件事:搏殺!

攘攘鬧市、大庭廣眾下,竟見搏殺!

千機子手指一動,卻沒再次出手。

眼見峨眉刺的尖峰就要刺上礪劍門弟子手腕,他情急之下不及拔劍,手腕稍稍一轉,峨眉刺緊隨而至,兩者相撞竟發出一聲悠長的金鐵之聲。

很多修士都有在袖中藏一把短劍的習慣,峨眉刺正巧刺在短劍中間的放血槽上,年長者用力過猛,峨眉刺順著凹槽滑動短短一段,礪劍門弟子趁他腳下不穩,腰間寶劍也不離鞘,就這樣抽向對手膝蓋。

礪劍門不愧修真界第一劍修門派之名,年輕弟子竟有元嬰期修為,寶劍尚在鞘中已能看見青色的劍芒凝而不散。

那年長者不過金丹巔峰,所習功法也遠不及名門弟子。他激憤而起,哪裏算過勝算和退路,眼見先機盡失,竟準備咬牙準備生受膝蓋上這一下,右手碩大的拳頭就向礪劍門弟子臉上招呼。

剛才那礪劍門弟子說話太過張狂,時時炫耀自己的門派,整個客棧都聽得清清楚楚,此刻那年長者打的已不是他一個人的臉,而是整個礪劍門在這片因千機子和吳憂兒而聚集了五湖四海無數修士的鬧市中臉面!

滿座盡皆色變,幾個修士腳下一使勁就要站起來。

萬一真打上了,以剛烈著稱的礪劍門絕不會善罷甘休,說不定連他們這些看見此事的都要當了被殃及的池魚。

可他們沒有站起來,因為在他們下定決心之前,那年長者和礪劍門弟子同時停下了。

他們停得很詭異,礪劍門弟子手臂半曲,維持著刺的姿勢;年長者額頭青筋暴起,拳頭剛剛擡到自己臉旁,目光下意識在周圍轉了一圈,腦袋卻絲毫動彈不得。

“何方高人,請出來一見!”礪劍門弟子大聲道。

年長者沒有出聲,他被熱血烘得發熱的大腦稍稍冷靜,第一波就排除那些將站未站的修士,他們只會幫礪劍門定住他這無依無靠的散修;第二波排除方才同自己一般憤怒的人,他們只會幫千機真人定住那口出狂言的礪劍門弟子;最後,他的目光掃過市井中似乎修為低微的人,猶豫。

能同時定住他們兩人而不動聲色,至少是出竅期大能。

他看見了打掉他一把峨眉刺的千機子師徒,但他想不到站在修真界巔峰的人會穿著宿敵的衣服飲酒,他更願意相信大蒼山和礪劍門同氣連枝。

他找不到高人,只能等。散修其實是一群兇狠如孤狼也狡猾如孤狼的生物,他們會在涉及自己底線的時候熱血沖頭,也會在冷靜下來後裝孫子,在暗處伺機而動。礪劍門弟子一張嘴就噴粉,明明一字一句都符合名門正宗的氣度,配上他那張高傲的讓人恨不能踩上一腳的臉,和比最聒噪的鳥類更加惹人厭的語氣,他只需要等,等礪劍門弟子得罪高人。

可是礪劍門弟子居然沈默了,瞳孔散得很開,似中了幻術,嘴唇一直在動,卻沒有發出絲毫聲響。

年長者看見他的情狀再冷靜不下來,瞪大眼睛望著礪劍門弟子,顫抖著在心裏念出一個名字:吳、憂、兒!

他見過那對師徒,是千機子花費數年幫他的老母尋醫問藥,也是千機子幫他修覆因強行突破境界而受損的筋脈,可惜他不成器,一直無力報答大恩。

他必須想辦法把眾人的註意力移開,快找一個替罪羊,不能讓人發現礪劍門弟子是被鬼纏上。

今日鬼嬌娘藏身此地,因他才出手相助,萬一暴露了身份,他百死莫贖!

但是,他到哪找一個不會露餡的高人出來?

“礪劍門,嘿嘿,千機子真人縱橫修真界時礪劍門還不知在哪窩著呢!要是千年前,就沖你說的這些話,老子把你抽筋扒皮都沒人能說一個不字!”

年長者、千機子和吳憂兒同時一震,望向說話的老者——是客棧的掌櫃。

老者本來是個很平凡的老者,稀疏的山羊胡,總是喜歡在胡子上捋一捋的粗短手指,每個指甲縫裏都帶著廚房裏的油脂和記賬本染上的墨漬,濃濃的市井的味道。

此刻他努力站直了,背仍有點駝,卻別有一番陰沈的氣勢,如夜晚偏僻逼仄的小巷,莫名的繃緊了人們心中的那一根弦。千機子食指一顫,對吳憂兒傳音道:“下九流的佛爺怎麽會出現在這裏?”

“他已經歸隱多年,從二百年前就留在這裏當掌櫃了。”吳憂兒心細,又能看人記憶,這個小鎮每一個人他都調查得清楚。他知道佛爺,也知道掌櫃,卻沒想到他們竟是一個人,看完小二的記憶後,帶著點羨慕道,“他在這兒娶妻生子,日子過得很是和美。”

“高人”出現,之前等待的眾人都不由自主松了一口氣。

比遙不可及更可怕的是你根本不知道路在哪裏。

佛爺曾經的名頭很大,下九流本是個最平易近人的門派,甚至可以說,就是永遠伏低做小的一群人聚在一起,終於拼湊出九個高手,哪有不四處炫耀的道理。時隔多年這裏仍有人認得他。

“原來是佛爺。”一個元嬰期的修士站起來行禮道,“聽說您與千機子素有舊怨,不知今日怎的幫那漢子?”

修為尚可的都能看出來礪劍門弟子中了法術,而年長者只是被定住。

佛爺是出竅期高手,也僅僅是出竅期而已,不改冒著得罪礪劍門的風險幫千機子。至於那不過金丹期的漢子,卻沒讓人看在眼中。

“千機子也是你叫的?什麽東西!”他把手往身後一背,拿足了架勢,慢慢悠悠地道,“那兩個在老頭子的客棧裏打架,老頭子總要管一管,這一管,總要偏一偏,既然你們都幫著礪劍門,老頭子難得劫富濟貧,便幫著小子了。”

佛爺出身不好,成語用出來難免可笑,但意思很清楚,他就人不就事。

散修對名門子弟多有不滿,他幫著散修也是常理。

千機子都信了他的說辭,卻聽吳憂兒傳聲道:“師傅,一千二百年前您殺了一個專門買青樓女子虐殺的惡人。下九流找那人報仇找了好幾年,非但不成功,反而被他殺了不少弟子,當時就說過欠您一個人情。但您教訓過下九流中的老鴇和佛爺,他們一個逼良為娼、一個偷人救命錢,那些人抹不開面兒,這話便沒在修真界傳揚開來,多半您都忘了。”

這事千機子果真給忘了,手指在案上輕輕一敲,道:“他認出你了?”

“若沒認出,他大概舍不得如今平靜的生活。”

千機子剛才還對自己的影響力頗為自豪,此時也不由多了幾分無奈,苦笑著微微搖頭:“希望大蒼山盡快發覺底下修士間的爭執吧。”

為她一個修為盡喪的廢人得罪無數修士,大蒼山絕不至於做到這種地步。

吳憂兒猶豫一下,小心翼翼地按住師傅的手,安慰道:“有恩報恩,有仇報仇,難道不是快意恩仇?”

千機子不動聲色地抽出手,道:“為師倒希望所有人都能一笑泯恩仇。”

吳憂兒笑容不便,眼中霧氣卻濃了幾分,仍忍住沒哭,啞聲道:“總有一天會的。”

只要師傅想,他拼卻性命也會幫她實現。

“傻徒弟。”千機子搖頭笑道,“大蒼山掌門曾說他和逝去的老友們的願望是在混亂的修真界建立秩序,所以有了大蒼山,有了礪劍門,有了魔門,還有無數不那麽厲害的門派。可實際上呢?散修和名門間的矛盾越來越激烈,總有一天要出事。師傅想明白了,希望實現就是它破滅的時刻,不實現至少還有念想。”

作者有話要說: 這一章寫了兩遍,因為笨笨的笨笨又在後臺碼字,然後不小心刷新了,兩千多字就這樣丟掉。總覺得第二遍寫得沒有第一遍燃

據說要賺點擊,文名就要萌噠噠

這篇文的賣點是什麽呢?易裝?師徒?超級娘的男主?(雷OR萌好像要看個人口味)

話說,完全把打屁股這事忘了,爭取下一章讓倆人住進客棧,門一關,天知道發生什麽。

評論中有人想看女攻男受,請問和諧期這是個怎麽攻怎麽受法?給出劇情,笨笨盡量加入文中

☆、路漫漫其修遠(修)

下九流這種千年內才由散修組成的門派同時被名門修士和散修排斥,佛爺的修為算不上高深,他這一站出來,未來的日子恐怕不好過。

“我們,”千機子一頓,站起身,白色勁裝下的身板繃得筆直,吳憂兒以為她要幫佛爺解圍,柳眉微皺,卻聽她冷冷道,“住店。”

住店?

吳憂兒一楞,被她牽著去訂了房間,小心翼翼地問道:“師傅當真不管?”

“留一頭厲鬼在樓下,”千機子動作很利落,利落得不正常,一邊將手上門牌按進房門上的凹槽中,一邊傳音道,“地煞大陣蕩盡此地厲鬼,你傷勢也未恢覆,若再出事,我們就只能落荒而逃了。”

“憂兒偷偷將他們記憶抹了去?”

千機子打開門的動作一頓,很快將門打開,拉吳憂兒進去:“會留下痕跡。”

裏面比想象中還小,市井裏的客棧是不會在每間客房裏都用法術擴大空間的,這大概是吳憂兒千年來住的最小的房間。

他放出三只厲鬼在房間裏查探一圈,確認沒有不該有的東西,千機子則取出《千機冊》,將一張姜黃色符紙貼在四壁、屋頂和地面上,符紙上用暗紅朱砂繪了咒文,任何他人的法力越過符咒都會被她感知。

“經常被追殺?”

吳憂兒收起鬼物,微嗔著抱怨道:“還不是那些登徒子鬧的。明槍暗箭憂兒不怕,卻最討厭那些滿腦子女色的家夥,也沒有殺氣,就趴在窗戶外看,真被看著了可比被捅一刀還難受。”

他的聲音本就中性,語調稍有陰柔就活脫脫是女子嗓音,千機子不悅道:“你既然是男子就莫要再作女子情態,為師……不喜你這般。”

吳憂兒從包袱裏取出一塊薄墊壓在椅子上,用帕子細細擦了桌面,道:“師傅您坐。如果師傅不喜歡憂兒這樣,憂兒改。”

千機子沒有坐,就站在他面前,兩人視線等高,道:“男子漢大丈夫,應當心胸寬廣、頂天立地。”

吳憂兒呼吸一窒,慢慢點頭道:“是。”

他跟隨她,自然心胸寬廣、頂天立地。

千機子又道:“男子漢大丈夫,應當自強不息、心懷天下。”

“師傅下一句是不是就要憂兒自立門戶?”

吳憂兒緊繃著的弦被這句話驚動,立刻惱了,在他聽來,自強不息是勸他離開她自立,心懷天下是讓他與那群小人糾纏不休——這兩樣,恕難從命!

他深深皺起眉頭,失去美艷如女子的眉眼,他皺眉的模樣竟和千機子十分相似,頃刻間能老上十餘歲。他們都不年輕了,不經意就會滄桑,千機子卻仍下意識將他當成當年那個不解世事、想丟就丟的小姑娘。

“憂兒若自立門戶,定要殺盡天下對您不起的生靈,殺盡對您不敬的生靈,殺盡……阻攔憂兒與您相守的一切!”

他此時真正像一個男人了,不必言行舉止點綴,眼中的水汽都結冰,冷厲逼人,通身煞氣。

千機子感受到他的戾氣,食指下意識輕顫,凝重道:“你威脅為師?”

吳憂兒看似順從地低下頭:“憂兒不敢。”

對上千機子,吳憂兒毫無勝算,可千機子,也未必必勝無疑。

千機子深深吸一口氣,不能平覆怒火,反而大腦裏一直在重覆一句話:他居然敢頂撞自己!

她說出要求時本來沒有想太多,所謂自立門戶更完全是吳憂兒杯弓蛇影的妄想,可是一直溫順的徒弟竟然為一句話就敢對她擺臉色,用無關之人的性命威脅她,驚怒之下她自然不會解釋,卻不知下一步該如何做。

她已經不是當年修為通天的千機子,若不用底牌,她根本奈何不了這位合體期的鬼嬌娘,但一用底牌,就是生死仇敵。

他們都習慣了對彼此忍讓,千年相依為命,舍不得就此相決絕,他們也都清楚這點,所以謹慎中,藏了些有恃無恐。

人一旦有恃無恐,就會引發矛盾,當矛盾升級,也許就是刀劍相向。

千機子的食指是發動機關的手指,每當心中戰意升騰,就會下意識的抖動。道袍的廣袖除了藏住無法用符紙變化的暗器,還有一個作用就是遮住她不受控制的食指。

可是,吳憂兒有恃無恐。

“師傅,”他永遠知道千機子的底線在哪裏,頃刻間冰消凍釋,僅僅清秀的臉上因那一雙如絲媚眼而嬌美動人,柔聲勸道,“我們就這樣過好不好?去個誰都不認識我們的地方,平平靜靜過日子。”

千機子知道,隱居可以暫時解決一切,所以一開始她才會毫不猶豫的帶著吳憂兒離開藏鋒山。

但離開藏鋒山後她發覺吳憂兒已經不是千年前溫順可人的女子,而是一個瘋子、一個魔頭!

鬼嬰時時刻刻都在吸收天地間的怨氣和陰氣,修為隨著歲月增長自然提升。而她卻是一個女子,一旦離開修真界的腥風血雨,她將再無機會恢覆修為。即使吳憂兒幫她尋到逆天靈寶,平靜的生活也會磨去一個修士最寶貴的習慣和堅韌。

千百年後,她再藏了再多底牌也不可能壓得住修為大漲的吳憂兒,等吳憂兒對平凡的生活膩煩了,秩序井然的同時個人戰力大大衰退的修真界中,還有誰能阻止這場浩劫?

千機子的食指一直在顫,難以抉擇,許久才道:“好。”

她先安撫他,在這裏爆發百害而無一利。

“千年前大蒼山和魔門曾聯手謀害為師,這次他們怕我二人報覆,再次聯手的可能性很大。”千機子在吳憂兒鋪好軟墊的椅子上坐下,神色平靜,對隱居避而不談,“大蒼山顧忌名聲,魔門卻有不少桀驁不馴的人物,暗中的手段更是層出不窮。保住性命才是當務之急,其他……之後再說吧。”

吳憂兒不逼她,含笑問道:“師傅可是已有了打算?”

“今日居然有兩人認出你的神通,此地不可久留,我們回藏鋒山。”

吳憂兒顰眉道:“寒冰地宮已經被人發現,憂兒雖立時將人殺滅,卻不能保證沒有人在死前將消息傳出去。”

千機子終於也露出一絲笑意,道:“千年中你收集了不少珍寶留在寒冰地宮中,怎能輕舍?千機子師徒隱居不成,修真界突然傳揚起地宮秘寶的消息,二人匆匆趕回藏鋒山,打開地宮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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